日常空白

那是讓人昏沉的午後。

開會不小心過了吃飯時間，在辦公室整理會議內容告一段落後，里維終於宣告陣亡，和桌邊同事說要出去覓食，來到公司附近新開的便利商店。
那並不是離公司最近的便利商店，最近的便利商店一出公司大樓過馬路就到了，但一半是為了散心，一半是因為早上來公司時，看見新的便利商店門口貼著大大的咖啡半價宣傳。
並不是很少見的店家，里維拖著疲倦的步伐來到目的地，因為是回家的方向，還真想這樣走回家蒙頭大睡──懷抱疲倦，就一個三明治加上一杯咖啡吧，稍微發呆一下就趕快解決工作回家──

隨便摸了架上的三明治，里維走到結帳櫃台，便利商店這種方便的商店幾乎每一個路口都會開著一家，內容也大同小異，這讓人感謝不需要花時間多想、就可以解決生活所需。

「一杯黑咖啡、請給我糖包、啊、不、還是一杯拿鐵──呃──」一杯超商出品的苦味紅茶也不錯，呆看著掛在咖啡機邊，多項選擇的商品目錄，頭腦有些轉不過來的混亂成一團。
「一杯拿鐵？」

店員這樣問了，里維點頭，將大鈔交給店員，低頭等待零錢和收據後，抓著三明治到一旁的座位區坐下。
出社會工作也好一陣子了，第一個工作不是很順利，但也還算幸運的換了第二個工作就安定下來了。
期間也升了職，但相對的工作壓力和責任變重了，在這樣的步調下生活，里維也不得不犧牲掉生活品質，失去可以到處走動的自由、假日也時常是在家裡發懶補眠一整天，只能勉強打理生活環境。

如果不忙的話，也許還能優閒的泡一杯紅茶，話說在櫃子裡的茶葉大概要變質了──

撕開三明治的包裝，咬著遲來的冰冷午餐，雖然回去工作應該會拖到晚餐，但怎麼都吃不下。
如果再這樣下去自己大概會成為除了工作外一無是處的人吧，母親甚至打了好幾次電話關心自己的未來和是否有交往對象──

「抱歉、那個、你的咖啡。」
「嗯？」嘴裡塞著三明治，里維抬頭看了和自己搭話的人，年輕的孩子，雙手捧著冒著熱氣的咖啡，很努力的微笑、但也許緊張，但更多是因為自己的長相吧？
誰要自己長了一臉凶神惡煞樣，老朋友還笑自己是去討債的。

注意到孩子的雙眼的顏色非常美，里維一面想怎麼會對一個年輕男還有美這個形容詞，因為手裡還拿著三明治，里維只好含糊的要他放在桌上、又說了句謝謝。

「那個、因為我擔心你要喝的時候會燙到，所以先不替你蓋蓋子了，啊、我忘了拿蓋子，請等我一下、抱歉、對不起。」
雙眼中的緊張和清澈還有說的話讓人想笑，是驅趕走疲憊的愉快，里維看孩子衝到櫃台後，又抓著蓋子放到桌上。
「真的很抱歉──」
「嗯，不會，謝謝你。」終於將三明治吞下肚，里維對孩子笑了笑，看到他胸口的名牌。「史密斯──先生對吧？謝謝你的細心。」
「嗯嗚──」孩子？青年？或者比自己以為還要大的史密斯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，也許是剛踏進職場的人吧？里維想著，替他接話。
「如果不先放涼，還真的很難入口。」
「嗯。」
「打工、請加油。」

那頭金髮蓬蓬鬆鬆的，外加好看醒目的五官和細心，也許這天里維真的累了，打從心底感謝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店員。
店員回到收銀台前處理客人，里維放慢吃三明治的速度，觀察年輕孩子在櫃台後生疏，但一直面帶微笑的認真模樣。
如果自己多一點那樣的幹勁就好了，也許這就是出社會久了和剛出社會的差別吧。
打從心底覺得店員讓人覺得溫暖。
喝了一半咖啡後，想著買一些回辦公室吧，將蓋子蓋上，里維將垃圾丟進垃圾桶後，又來到櫃台前。

「那個、史密斯先生？」
「是？」原本準備咖啡的男孩轉過頭，看到自己又露出生澀的笑，「還需要什麼嗎？」
「我想再買幾杯咖啡。」
「呃、你可能要等一下，我還有十幾杯要做。」
「那、你們店提供外送服務嗎？」也不知道要等多久，里維看男孩點點頭，從懷裡拿出名片夾、將名片遞給他，「可以請你做十杯黑咖啡送到上面的公司地址，不用急，要先付款嗎？」
「我送到時再給我就好了。」史密斯接過名片，「呃、阿卡曼先生？」
「叫我里維就好。」
「里維。」史密斯笑笑的覆誦了一次，點點頭，對自己鞠了個躬。
回公司才想到錯過問他名字的機會，剛剛應該要問的，將咖啡放到桌上，里維瞪著文件，想到史密斯的笑容，打起精神處理。

十杯咖啡在半個多小時後送到，里維收到門房通知，請史密斯將咖啡送進辦公室，要同辦公室的人自己領咖啡，和史密斯來到公司門口，說聲謝謝後並將咖啡錢交給他。

「這是收據，還有這個。」
是便利商店常見的罐裝玉米濃湯。
看史密斯又雙手遞過來，里維連忙接過手。
「也請你工作加油。」
男孩、或者青年，里維有點放棄思考這件事，嗯了一聲。
「啊對了、我叫艾爾文‧史密斯，請多指教。」
將便利商店的外送卡塞到里維手裡，艾爾文笑得非常燦爛。

玉米濃湯是熱的，里維不知道是被感動或剛剛那杯咖啡太烈，心臟噗通噗通，跳得飛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