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團兵]I'm Yours

艾爾文拿著濕布輕輕擦拭躺在病床上的人,滿是溫柔的,再擦完上半身後,緩慢脫去下半身。
床上的人睡得很沉,該說是一整天的療程被折騰壞了,或者身體真的不堪負荷,小心抓著瘦弱的腿部,想著、那曾經是強壯、給人希望的身影。
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,艾爾文便一直尋找片段記憶中會出現的那個人,那是很朦朧的印象,總之是黑髮深邃眼眸,好像不是一張開心的臉,但只要想起或突然拾起記憶片段,內心總是被溫暖包圍。

那像是被牽引、命中注定的人吧?
艾爾文心中總是嘲笑著,也很少說出口,直到上了大學,教上兩個好友之後,某次喝酒時才將那份悸動情感說出口。

「難怪怎麼介紹女人你都看不上!」奈爾嘖嘖兩聲,但很替朋友開心,「唉呀我想,說不定是你幼稚園還是更小時後的一見鍾情對象,怎樣,有什麼線索嗎?」
「既然有印象,那就在曾經生活的周遭吧?」米克接著說,看艾爾文猶豫的搖搖頭,露出有些遲疑的表情,奈爾拍拍艾爾文的肩膀,要他繼續說下去。
「我覺得,那應該是前世的記憶吧。」

曾經做了許多假設,但最後得證這樣的答案,艾爾文想著說出口不會引來嘲笑吧,卻聽奈爾喔了一聲,米克鼻子哼了口氣,並不是預期的嘲笑。

「那就麻煩啦,如果是上輩子重要的人,這輩子也跟你差不多大,那光全世界就有幾千萬人啦!」
「如果年紀有落差,那範圍就更大了,艾爾文你的夢中情人追到的等級頗高喔。」

朋友認真的推斷,總之艾爾文真心感謝有這兩個好友,說出口舒坦多了。
米克和奈爾還認真的聽下自己敘述的模樣,雖然是用很彆腳的技術畫成畫,兩人雖然嚷嚷要登報尋找,但最後還是打消有點荒謬的念頭,不過艾爾文時不時聽兩個人說起、哪個系的誰誰誰像你說的人啊、還有哪本雜誌上或報紙上的照片有描述相仿的人物出現。

並沒有抱持任何希望期待,艾爾文在大學生涯快結束時,和奈爾米克一同到大學附屬的醫院實習。
也許因為回憶中總是帶了點血吧,艾爾文選擇醫療相關的工作,雖然並不是醫生,而是從事管理部門的內勤工作。
因為自己怕血,艾爾文整理交派的藥商文件,原本真的有想要當醫生,但光是一點點血色,就可以讓自己頭痛吐上好幾天。

「艾爾文,有空嗎?」整理到一半,奈爾打了電話過來,口氣有些微妙,「那個啊、有時間的話,來我這邊一下,我這邊收到護士給你的愛的告白。」
「幫我拒絕不就好了?」
「我靠我還想混耶,你是想要我被欺負到死嗎?」
總之看在奈爾還是個可憐的小實習醫生的份上,艾爾文做完工作之後,乖乖來到奈爾工作的診療站,接過情書敷衍幾句,艾爾文每當被人投以愛慕的眼神時,都會想起記憶中、那個唯一。

在好不容易脫身後,艾爾文和正在忙碌的奈爾揮揮手,沒有從原路離開,而是轉像病房區打算搭另一頭的電梯到員工餐廳吃飯。
迎面而來的是坐在輪椅上,正緩慢往前行的病人,小心的想繞過,但在擦肩而過時,艾爾文感覺到不對勁。

「艾爾文?」
「里維?」

輪椅停了下來,在瞬間衝出口的瞬間,聽到對方也叫了自己的名字,頭微微抬起。

那是自己和命運之人重逢的那天,也是看著他凋零的那天。
里維邀請自己回到病房時,在些許沉默後,聊起十六歲那年。

剛上高一的里維在腳持續痛了好一陣子,才終於被母親壓到醫院求診,原本以為是生長痛、或者因為好動所以哪跟骨頭裂開哪條筋發炎了,沒想到醫生檢查之後,突然臉色大變要自己做進一步的檢查。
骨肉瘤、簡單來說是骨癌,里維當時聽到只覺得茫然,應該說誰會覺得自己是那個倒楣的人,但在有些自暴自棄一陣子後,看父母親的眼淚,還有母親哥哥從國外衝回來痛罵自己一頓後,稍微接受了生病的事實。

「結束療程時以為真的好了。」里維看著窗外,想起艾爾文也是在某次治療,因為昏昏欲睡、又渾身不舒服的狀況下,做了過去的夢。
啊、不是過去、是前世,里維醒來之後大哭一場,不是因為生病,而是為了死去的部下、死去的朋友、該死的世界。
自己活在平靜的世界中,卻生病了,是命運要嘲諷誰嗎?里維覺得迷惘不懂,突然,覺得長大好多。
但有一個人,那雙淡色眼睛像老鷹般銳利,他叫著自己的名字,投以愛情及信任,非常重要、自己曾經是誰最重要的存在,是可以撐起囑託,跨越困難的人。

「不過這幾年就是這樣,反覆的進出醫院,搞到我都搞不懂是住在裡面、還是住在外頭。」
最近一次已經被醫生說了、需要心理準備了,不知道為什麼當下聽了竟然已經沒有感覺,但覺得惆悵。
「能在死前遇到你真好呢,艾爾文。」

能遇見你,我也覺得真好。
艾爾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,直到天色晚了,才站起身開燈、說再來看你吧。

艾爾文每天都去看里維,偶爾會遇到他的親人,艾爾文曾經聽里維的母親說起,因為一直進出醫院,里維都沒交到什麼朋友。

你願意來看他真是太好了。
那句話有說不出的沉重,艾爾文看里維因為母親的話也笑了,想著,自己和眼前的里維並無深交,兩個人的交情是來自好久好久以前。

但那個好久以前就足以構成牽絆,艾爾文接手里維父親的工作,因為里維生病的關係,父母親都必須要工作來支撐醫藥費,反正實習即將告一段落,醫院裡也盛傳自己是個重感情的朋友,所以頂頭上司對自己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甚至還說出到樓上看看的話。

和里維聊的幾乎都是報紙文章的內容,兩人不聊過去,偶爾艾爾文聊起朋友的事,最近流行的動畫或電影等等,里維總是看著自己說話,不說話時也看著自己,像要確定什麼。

陪伴凋零的生命痛苦又煎熬,艾爾文乾脆將所有時間都給了里維,如果是治療前天、還會住在醫院陪伴他。
里維偶爾會伸手緊握住自己的手,那當下艾爾文不敢用力回握,也許是里維渾身上下都太瘦的原因,怕一用力就會將他捏碎。
那當然是一種錯覺,艾爾文看里維那雙眼睛是唯一生氣勃勃的,兩人就這樣看著彼此,也許從來不提過去是因為,那是里維健康、為了生存拼上性命的過去吧。

里維現在無法揮舞雙劍賭命,因為在多次的搏鬥中,已經趨於落敗的狀態,而唯一抓得住的、可以得到的,就是自己。
艾爾文記得是里維先吻過來的,在和他的體溫碰觸後,就無法克制的將他緊抱在懷中,承受不住失去痛苦的大哭。
如果沒有人和自己擁有共同過去,那是多麼痛苦的感覺,如同被謊言包圍、被夢境所困,艾爾文最終並沒有再進一步的對里維做點什麼,只能用更多的擁抱,更紮實的溫度、告訴他自己存在。

世界是如此絕望呢──曾經聽里維這樣說,在他看著花圃上盛開的玫瑰時,嘴角勾勒起微笑。
「但又這麼美麗──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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